與預想中的甜膩感覺不同，相反是淡淡的苦澀，這真的是夢？

陸析稍有猶豫，初露退縮之意，顏笙反而加重了這吻。

這一下攻守之勢轉置，倒讓陸析的頭腦驟然間清醒，猛然推開眼前的顏笙。

陸析說道：“你是誰？為何要冒充顏笙上神。”

他還不忘向前發射一道咒術，擦過一時不備的顏笙臉頰，一道細細的血痕出現在她的左臉，滴下一滴血液。

顏笙一摸劃傷的臉頰，傷痕撫平，不怒反喜，說道：“我就是顏笙，這世間沒有幾個人能冒充我，膽敢冒充我的人幾乎落不開一個死。譬如，嗔境裏的那個，還有，癡境裏的那個。”

她擔心陸析還會繼續攻擊自己，便給陸析施加一道束縛咒語。

顏笙見陸析掙紮的動作終於停下，擡手又向他的身後發射一道噤聲咒，隨即後方的深淵裏的哀嚎聲停止。

此刻，躁動不安的深淵萬籟俱寂。

“這下倒是安靜了。你覺得三界之內還有誰能做到這一點，除了我。”顏笙擡頭看向陸析，她的身高雖較陸析稍矮，但在氣勢上完全壓倒陸析。

陸析雖然很早就知道顏笙的仙力頗高，在三界內是數一數二的，但輕輕松松噤聲全部深淵巨獸與冤魂，這幾乎是他難以想象的，若是得罪了她......

想到第一世自己與顏笙的糾葛，他的腳步不由自主地試圖後撤，生怕自己彈指間化為齏粉，可是束縛咒還附在他的身上，很快顏笙察覺了他的意圖。

“怎麽，現在開始害怕了？害怕什麽？”顏笙輕捏著陸析的下頜，逼視著他的雙眸。

“害怕逍遙在路上告訴我什麽不該說的？還是害怕剛剛我們.........”

“親了。”

陸析本想裝作淡忘此事，震驚於對方直白，楞楞地看著顏笙，“自然是記得。”

顏笙撫摸陸析的臉頰，笑道：“這不是怕你腦子一團漿糊，不清楚自己做了什麽。

“剛剛你還是睜開的眼睛，主動撲過來。”

陸析瞥過去臉，不去看顏笙：“抱歉，是我認錯了人，無意之中冒犯了上神。”

“無意？你方才喊的是我的名字。”顏笙氣定神閑地戳穿陸析的謊言，並寬慰陸析，“這點事算不上冒犯。”

“多謝仙子寬宏。”陸析回道。

顏笙覺得陸析一夕之間變得有點生疏，但她也不知道原因，也懶得深究，只道：“加冕禮結束後，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吧。”

陸析心裏一沈，“什麽？”

“盧公子，你名為溪，以為你的心思如溪水般澄如明鏡，竟洞察不出我喜悅你這一點。”

“為什麽喜歡我？”陸析之前千百般試探顏笙的心意，可正當顏笙說出口的時候，他失去全部喜悅，與之一同襲來的是愧疚。

顏笙過往輕慢慣了，並且知道陸析對自己的心思，根本沒有把陸析細微的情態放在眼裏。

她仔細回想兩人的相處，實話實說：“凡間的修士皆懼怕我的名字，只有你不會。還有，你比之其他男子比較合我眼緣。”

陸析想：或許他們兩人只是一對男女在密閉的空間相處久了，產生一點錯覺，或許還有的救。

“顏笙上神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可以拒絕嗎。”

顏笙滿心以為兩人之間如同人間話本裏所說，就這樣互表心意終成眷屬，卻聽到陸析的拒絕。

她遲疑了一會，緩緩開口：“我不解。你的心裏難道沒有我？”

陸析沈默了一會，似乎在想著該如何應答。

顏笙覺得氣氛窒息，作為天神她根本不需要呼吸，“你說話啊。我就當你方才是腦子不清醒，回頭我替你把東西搬到我那裏。”

陸析想了想，說道：“我對你的好感一切淺顯地基於外表。這種喜歡也許會隨著時日推移而新鮮感殆盡。就像民間故事裏所說，男子借口出征，女子苦守寒窯，等到油盡燈枯時才被赫然想起。”

陸析說完之後垂下頭，害怕被顏笙看出自己的心虛。

顏笙以為他的垂頭源於不自信，向他保證：“嗯嗯。你說的也我聽過，然後又娶個鄰國公主之類的。這點你放心，我們這裏沒什麽鄰國，更沒有什麽公主。”

她牽起陸析的手，正如之前在地界時候陸析牽著她的手那樣，想要給予陸析溫暖的鼓勵，並說道：“還楞著做什麽，加冕儀式已經開始了。”

“笙笙。”男子的聲音自遠方傳來，那不是陸析的聲音。

顏笙擡起頭看見崔攸寧緩步而來。

崔攸寧走起路來顫顫巍巍的，如隨寒風搖擺的秋後幹樹枝。

顏笙下意識扶起崔攸寧，又看一眼身後的陸析，怕他吃味，便松開了崔攸寧。

“攸寧，深淵這邊天氣驟冷驟熱，你的身子不好，不宜在這邊走動。我喚修遠帶你回去。”

崔攸寧搖搖頭，伸手握回顏笙，手指纖瘦得讓顏笙錯覺一副骨架握住了她。

“離開這麽久才回來，臨淵宮按照攸躋的指示重新翻修。”

顏笙甩開崔攸寧的手。

崔攸寧掃了一眼陸析，問顏笙：“你回來是為了他？”

顏笙眼神飄忽，說道：“修遠在哪裏？”

“難道不是？”

“這不重要。”

“以前的事情，你都回憶起來了？”崔攸寧聲音蒼白，比他的臉色還有淒慘。

“回憶起什麽？”顏笙否認崔攸寧的質問，想起別人同她說過前世的事，牢牢抓起陸析的手，說道：“這和回憶無關。”

顏笙拉著陸析的手就要飛上空中，忽而遠處投來一道天光，差點擊中她的手臂。

深淵的四周突然湧現出無數埋伏的陰兵，還有一些是天兵，和黑色長袍的凡人。

黑壓壓的一片，漆黑的身影擋住四面方向，唯有天頂那一點明亮。顏笙和陸析兩人中了埋伏，四面楚歌。

修遠趁機打暈了身子虛弱的崔攸寧，命人把他拖離一觸即發的戰場。

顏笙這才解開陸析的束縛，說道：“盧公子，我借你力量，你先回到天上接受加冕。”

除去要防備近身的攻擊，還有遠處朝他們而來的攻擊。

即使顏笙的實力足夠強大，可敵人的數量終究是過於龐大，她一人應付起來也相當棘手。她倒是不至於在這裏被打敗，只是可能會受一些傷害，並且一定會錯過加冕儀式。

一個地界士兵趁顏笙不備，向她的後背砍去。

“嘩——”

陸析一刀攔腰斬去，說道：“這還是我第一次殺人。不會扣我的德行分數吧。”

陸析簡單松動筋骨，與顏笙背靠背站在一起，兩人手中同時凝煉出一柄長劍，兩把長劍幾乎一模一樣，只是顏笙的長劍上多裹著一條絲絹緞帶。

顏笙沒有回頭，邊環望著伺機而動的敵人，邊問：“再不回去就要錯過加冕儀式了。”

“給我加冕的人都不在，我去那裏做什麽。”

“你不是剛才拒絕了我，正好加冕的人是別人，以後可以到他的門下做事。”

“我的加冕人只能是你。”

兩人邊說著邊不斷斬殺著向他們襲擊的敵人。

他們不記得在這裏度過了不知幾天幾夜，只見到天空不斷黑白交換，三界的敵人從四面八方源源不斷地向他們襲來。

他們身上也沾滿敵人身上的血色，甚至血液在他們衣襟上凝固，變成深褐色，尤其是陸析的白色長袍，已經變得和顏笙的紅色長衫近乎同色。

他們兩人就像是一對在血色婚禮中為黑暗祝福的新人，而隨著時間流逝，顏笙一開始給深淵中巨獸施加的噤聲咒也逐一被化解，他們的嘶鳴聲再度響起，是新人婚禮的讚歌。

顏笙眼看著遠處再無應援新兵，只剩下一些不死的陰兵，隨即對陸析說道：“最後一場，我們堅持一下，可不要睡下。”

連日來的不眠不休已經讓兩人有些精疲力竭，單靠著兩人相互打氣支持著彼此。

陸析硬撐起嘴角調侃：“不敢睡。我怕我要是睡過去，死後要被迫埋在你家祖墳。”

“我家祖墳風水不錯。”顏笙笑道。

顏笙向上空忽一揚手，綁著劍柄的絹帶在空中自然旋轉出一道光弧，緊接著整片土地上落滿冰晶，那些冰晶漸漸聚集在一起。化成一塊堅不可摧的寒冰。

那些上千沖刺的三界士兵腳下被堅冰拖住，腳掌也被凝成堅硬的一坨。寒冰逐漸向上蔓延，直至把他們全部整齊劃一地凍成冰雕。

顏笙張開手掌，稍後輕輕一手，冰雕中心的那些魂核盡數收歸到她的掌心。

她用力一握，那些魂核全部被她捏碎。

同時，所有的堅冰開裂，天空又輪轉到白天，和煦的陽光越過層層疊疊的烏雲，落在寒冰上，使得那些碎冰融化。

融化的冰水陷入開裂的幹燥土地的縫隙裏，逐漸那些土地恢覆生機，隱隱約約有星星點點的碧綠色冒頭。

顏笙這時候才把註意力放到自己和陸析身上。

兩人同時回轉身子，面對面互望彼此，臉上和身上滿是敵人留下的血汙。

顏笙擁抱住陸析，陸析也用力回抱著陸析。

顏笙在陸析背後揚手對他施加一道清潔咒，漂白了陸析的衣袍。陸析也替顏笙施加清潔咒和整理咒，整理著她淩亂的發絲和歪歪倒倒的頭釵。

待到兩人的咒語停下來時，他們的額頭抵著彼此，互相沈思著近日來的發生的一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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